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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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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禹衡雙手插在藏青色針織衫口袋裏,冷白的臉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血氣和情緒,清清淡淡地說:“今天學校有人當著秦嫣的面議論你父母。”

說完他看了眼秦家的院門裏,繼而說道:“你多註意下吧。”

他的話說了半句留了半句,不知道是讓秦智註意秦嫣還是註意家裏發生的事,南禹衡無法過多幹涉鄰居的私生活,更何況現在這麽敏感的時期,但他提醒秦智的分寸又拿捏得剛剛好,雖然秦智心思沒有南禹衡細膩,但他並不是一個愚鈍的人。

秦智冷峻的嘴唇緊緊攏著,太陽穴冒出幾道青筋,什麽話也沒說點點頭便進了家。

那天晚上,等秦嫣睡著後,秦智等到半夜秦文毅才回來,他坐在客廳打著游戲,見秦文毅進門,把游戲一關扔在一邊對他說:“我們談談吧。”

秦文毅一時間有些詫異,不是詫異秦智這麽晚還沒睡,而是詫異他什麽時候已經像個大小夥子一樣,居然擺出一副要和他談判的架勢。

秦智不像秦嫣可以任性,情緒說來就來,走得也快,他這幾年表面上看不出什麽,從來沒有抱怨過誰,但不代表他當真一點都不在乎。

他覺得媽媽林巖之所以會離開家去拍戲,是因為不想見到爸爸;

他覺得秦文毅虛榮自大愛面子,他總是想不明白為什麽地位對他那麽重要?

他甚至覺得,如果不是秦文毅堅持搬到東海岸,妹妹也不會經常半夜哭醒要媽媽!他也不會受了傷自己躲在房間解決傷口,更不會每天晚飯冷冷清清地和妹妹兩個人吃。

他恨秦文毅嗎?或多或少是恨的,他覺得秦文毅虛偽,自私,只顧自己,用和睦的家庭換取如今的地位。

可他又想不通這麽顧及面子的他,為什麽會讓這種事情發生!讓家人蒙羞!

這讓他覺得秦文毅這個人很矛盾,就像自己對他的感情一樣,也很矛盾。

那晚,秦智提出要讓姜寒離開,秦文毅很嚴肅地告訴他,希望他不要再提出這種荒唐的建議。

那是從小到大秦智第一次對他爸爸怒吼,他說了很多之前從來沒有說過的話,很難聽的話,說他不愛媽媽,虛偽自私,不愛這個家,不顧及妹妹,只想到自己!狂妄自大,註定不可能被東海岸的人瞧得起!

如果不趕走姜寒,他就帶著妹妹去找媽媽!再也不會回來!

秦文毅不可置信地盯著秦智,不知道是憤怒還是震驚,揚起巴掌就要落下去,秦智沒有躲閃,迎上他的手掌,聲音裏透著恨意:“你打啊!打死我,讓姜寒給你生個兒子!”

青春期的男孩總是有些暴躁和叛逆,脾氣爆發起來也如此毫無忌憚!

秦文毅盯著秦智如今愈發高挑的樣子,一下子像蒼老許多,眼裏湧動著覆雜的光,最終他沒有落下巴掌,秦智也沒有看懂他眼裏的覆雜。

他只是很疲憊地對秦智說:“總有一天你會後悔對我說這些話,但我更希望沒有那一天。”

他回了房,沒有和秦智糾纏下去,秦智失眠了一晚上,但那次大吵過後沒幾天,姜寒就主動提出離開,畢竟那夜的吵鬧聲太大,同住一個屋檐下不可能沒聽見。

生活看似再次恢覆了平靜,沒人再提起姜寒,秦智也不知道她離開後去了哪裏,可從此父子之間總像隔著層膜,雖然沒人戳破,卻難免別扭。

倒是讓秦智沒有想到的是,那件事後沒多久,林巖排開了檔期,特地回來待了大半個月,一向不喜歡應酬的林巖,卻在那半個月裏頻繁參加東海岸太太們的聚會,和秦文毅出雙入對,陪他出席一些商業場合,似乎在用切身行動粉碎了縈繞在東海岸上空的流言蜚語。

也是那段時間,從南家傳出消息,姜寒出事從鐘家外逃那夜,南家的私人醫生也在,當時姜寒已經有孕。

這個消息無疑讓東海岸的人暗暗猜測,要麽姜寒事先和秦文毅就勾搭上,如果不是,那姜寒的事情就覆雜了。

事關到鐘家,沒人再多加議論,畢竟鐘家的背景和實力不是東海岸任何一家可以對抗的。

但秦文毅知道南家私人醫生那晚並沒有查出姜寒懷孕的事,這個消息能從南家傳出,也是側面維護了他的名譽,秦文毅見到榮叔自然更加客氣了幾分,對南家也就更親近了些。

而林巖這次回來後,和秦文毅沒有吵架,反而有次一大早讓秦智撞破秦文毅在廚房從身後摟著林巖的細腰,吻著她的耳廓,他很少看見刻板嚴肅的爸爸露出深情迷戀的神情,而林巖低著頭,眉眼溫柔地含著笑。

秦智不理解媽媽的行為,難道媽媽不生爸爸氣嗎?

他到底是帶回了一個不相幹的女人,到底是讓媽媽難堪了,可為什麽一直忍受不了爸爸的林巖,卻在這個時刻回到家,而且似乎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。

他第一次覺得大人的世界太覆雜,覆雜到他沒有意識到,自己的生活也在向著那些他無法參透的覆雜狂奔。

……

南禹衡雖然沒有經常去學校,但每次考試成績並不亞於秦智,語文上面南禹衡總要領先他一點,數學方面秦智要高出一點,兩人從小學開始就不分伯仲,雖然從來沒有明面上過過招,見面也頂多打個招呼,沒有更多的交集,但暗地裏都在默默較勁,後來上了同一所中學,景仁中學,初中部和高中部在一起,東海岸的孩子基本上都是上那所學校,那是有錢人的象征,光看每天學校門口接送的車輛就能看出來。

上了初中後的秦智就跟突然被濕了化肥一樣,身高躥得很快,已經差不多和南禹衡一樣高了,只不過常年運動的他,皮膚更黑,也更加健碩。

然而不久後他便發現,初中後的女生變化很大,開始會偷偷化妝,燙頭發,甚至塗那種看不大出來的指甲油,也許是生活條件都很優渥,所以無形中刮起了一股攀比較量的風氣,誰的東西是名牌,誰的東西是限量,誰的電子產品最高級,諸如此類,讓秦智非常反感。

他深怕秦嫣以後也走上這條膚淺物質的道路,所以思來想去必須防患於未然,及早糾正她的三觀,於是當天晚上回家就告訴秦嫣一個可怕的消息。

那就是…他們是窮人家的孩子!至於多窮,反正很窮!

秦嫣那會對於金錢還沒有什麽概念,畢竟家和學校兩點一線,不大怎麽需要用到零花錢,加上身邊保姆司機一堆人圍著的同學,反差比較大,所以她毫不懷疑地信了哥哥的話。

而後她又好奇地問秦智:“那南哥哥家有錢嗎?”

秦智想了想上次秦文毅無意中談到的南家,於是點了點頭:“有錢,應該屬於很有錢的那種,聽說他是船王的兒子。”

“船王是什麽意思?他家有很多船嗎?”

“我怎麽知道,你自己問他去。”

於是晚飯過後,秦嫣還真跑去了隔壁,南禹衡今天沒有在書房或者院中,她去的時候,芬姨告訴她,少爺有些不舒服,回房了。

秦嫣聽說南禹衡不舒服,倒是火急火燎地跑上樓一把推開南禹衡的房門,對於南家,她從小待到大,早已熟門熟路。

南禹衡躺在床上,身上蓋著被子,靠在床頭,臉色蒼白,有些虛弱的樣子。

看見她沖進來,南禹衡放下手中的書,微微蹙起眉:“不知道敲門?”

秦嫣也顧不得那麽多,幾步走進房間往他床邊一坐有些擔憂地問:“芬姨說你不舒服,怎麽樣了?”

南禹衡卻答非所問地掃了眼床邊說道:“那邊有椅子。”

南禹衡比同年級的孩子都要大,雖然才初二,他已經有十六歲了,心智和身體都要成熟一些,秦嫣看上去還是個孩子的樣子,但她的容貌已經完全長開了,飽滿的額頭,秀挺的鼻子,和紅潤的唇,出落得越來越漂亮。

雖然此時房間裏並沒有外人,但他總覺得秦嫣每次來找他,大大咧咧地往他床上一坐,不太合適。

然而此時的秦嫣還比較稚嫩,只是單純地擔心南禹衡的身體,哪能想到那麽多彎彎繞。

於是不僅沒有搬椅子,反而往前坐了一點湊近他,還摸了摸他的額頭:“你沒發燒吧?”

南禹衡很快撇開了頭:“沒事,醫生來過了,換季而已。”

秦嫣倒是清楚每年換季,南禹衡都會不舒服一陣子,便也放下心來。

她也算是南禹衡看著長大的,在他面前從來藏不住心思,一點小表情南禹衡便知道她心裏有事,於是問她:“來找我什麽事?”

秦嫣秀氣的眉毛微微揪在一起,有些難過地說:“我哥剛才告訴我,我們家很窮,還說以後我的零花錢要減半,說家裏沒錢了,省著點花,我們是窮人。”

南禹衡微微撩起眉稍,窮人?住著有泳池別墅的窮人?

南禹衡沈默了一瞬,他很清楚秦叔叔這幾年靠著外貿,生意越做越大,在南城企業家圈子裏的名氣也隨著他的事業如日中天,東海岸那些曾經不願意與他往來的權貴,倒也偶爾會去秦家走動走動,何來窮人一說?

他還沒摸清秦智的用意,緊接著又聽見秦嫣閃著一雙大眼好奇地問他:“我哥還說你家很有錢,非常有錢的那種,是嗎?”

南禹衡這下沒有再看秦嫣,而是又拿起那本書低下頭去淡淡地說:“南家是南家,我是我。”

秦嫣這下徹底懵了:“什麽意思呀?”

南禹衡沒有立即回答她,而是眼神落在書上停了幾秒,擡起頭看著她:“我也是窮人。”

秦嫣越聽越不明白:“可是,我哥說你是船王的兒子,是…你家有很多船嗎?”

南禹衡的眼神寂靜無瀾,合上書輕描淡寫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
小秦嫣立馬又興奮了:“下次放暑假,你能帶我去坐船嗎?就那種,很大的船,像鐵達尼號那樣。”

她一激動便不自覺拽著南禹衡修長白皙的手,南禹衡轉頭看向她,不動聲色地抽出手掌,眼裏平靜得激不起任何波瀾。

“海上風大,我不能坐船。”

“唔…這樣啊…”

小秦嫣有些同情的同時,掩飾不了眼中的失望,南禹衡只能假裝沒看見瞥向窗外。

但是那一年暑假,秦嫣還是坐上了她心心念念的大船,是跟著家人一起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來給你們解鎖幾個關鍵詞,“船王之子”,“南家”。

咳咳,有木有老讀者突然驚覺其實你們認識狐貍君很多宗親吖~吼吼吼,意不意外?

那個上世紀連十三幫都撼動不了的南家到底是怎樣一種存在?這本書中會提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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